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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时,我拖着那具身心俱疲的身子,沿着这条路默默走回家。
路上的行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他们看我的目光有的带着同情,有的带着嫌恶。
别说他们了,我自己都嫌恶心。
当我走到家门口时想要去掏口袋里的钥匙,却发现那串钥匙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我甚至进不去家门。
几乎是瞬间脱了力,我转身靠着家门跌坐在地,擡起手臂捂住眼。
“哈哈……”
那天我又尝到了一种新的滋味。
哀莫大于心死。
原来在最孤独无助时,这偌大的世界上居然没有一处能容得下我。
我在等,等一股风。
无所谓冷热,风力足够便好。
将我吹向海洋,吹向属于我的家。
*
后来我了解到,原来那天热风出了车祸。
肇事者酒驾,本来那辆车会撞到江槐,但热风将他推开了。
多感人。
江槐身上有多处擦伤,右腿骨折。热风……情况则不怎麽妙。
父母给我打电话时带着一些哭腔,问我人在哪里。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是我被那群人渣强占后的第三天。
整整三天,我从没出过一次酒店,也没去医院看病。好几次咳到天昏地暗,吐了一次又一次。
真的太恶心了。
如果有什麽东西能洗去我身上的污秽,那该有多好。
所以我拖着死去的身心,换了套像样的衣物,去面对我的父母,我的弟弟,和我曾爱过的人。
医院里人很多,不过我父亲将江槐和楚淮转到了VIP病房,所以见他们也算容易。
我赶到的时候热风还在昏迷,江槐泪眼汪汪地握着他的手,滚烫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去,滴在白被上。
父亲淡淡地跟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旋即跟楚淮父亲出了病房。楚淮母亲过世得很早,江槐被我母亲强行拉去休息,等她回来时病房里只剩我们两个人和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热风。
“你这几天去哪了?!你弟弟出了这麽大的事,你这个当哥哥的也不知道及时赶过来?!”母亲对我说话从来都这麽咄咄逼人,总是尾音上挑,此时她的声音比平时更尖锐。“前几天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是什麽情况,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和你爸?”
不是的。
我只是太累了。
“小兔崽子,这事不可能就这麽算了!我的阿槐受了伤,楚家大少爷情况也不太妙,要真出了什麽事,你就给我滚出江家!”
滚出江家。
滚出……江……家。
连我的亲生母亲都不要我了。
归家
我不恨。
我无数次告诉过自己,不要恨。
他们生你养你也不容易,为什麽要去恨……
可我真的,很难做到不恨。
我无数次地想过,我明明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啊。我真的很想问问他们,我到底做错了什麽,才这麽不值得被关爱。
真的好累。
*
热风的情况逐渐有所好转。
母亲脸上的愁容也渐渐退了下去。她偶尔回趟家,做好香喷喷的玉米烙再带到医院里来。我母亲很擅长做玉米烙,儿时的我有幸沾着江槐的光尝了一块,从那之后就再也没忘掉过那个味道。
酥酥软软的,上面还撒着一层糖霜。
其实我不喜欢吃糖,我讨厌甜味散在口中,因为那像是一种对我苦涩无味生活的讽刺。
可自那之后我吃遍了每一家餐馆,却都没有尝到过儿时记忆里久久不能忘怀的味道,可笑我居然还缩在壳里,将锅甩在做饭的厨子身上。
后来我才知道,哪儿是因为厨子没本事,只是因为那是妈妈做的。
这世上除了妈妈,再没第二个人能做出那种味道。
*
热风醒了。
我看到江槐紧紧握着他的手,眼泪像止不住的洪水,“阿淮……我答应你……”
我看到热风的瞳孔猛地一震,旋即牵出一个发自内心、无比灿烂的笑容,甚至连眼里的泪花都在闪烁间透出无数的幸福。
我微微垂下眸子。
牵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说都是骗人的,历经千辛的那个人,不一定是主角。
我衷心感谢那未曾降临在我身上的幸运,愿意走到我弟弟身上。
我衷心祝愿我那比任何事物都美好的弟弟能永安常乐。
我衷心恭喜,我深深爱着的热风,能得偿所愿。
皆大欢喜。
*
他们打算在大四毕业后去国外结婚。
看得出来我父母和楚叔叔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我父母虽然并不开明,但他们永远都会无条件偏向那个他们所爱的孩子。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