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地抱琴后撤,立在一块陡石之上,冷淡道:“沉棠当年之举,令我攻城失败。事过百年,我自然不会令此事重演。所以我在重淬血魔兽净尘时,熔炼了一个新的法术……”慕容怜一怔之下,猛地反应过来:“你说什么?”仅有的血色也在他脸上褪去。“你当年攻城?!”国师淡笑道:“嗯。”慕容怜面色如纸:“所以,你……你是……”国师颇无所谓地摘下覆面,露出一张英俊深邃,但透着一股子邪气的脸。慕容怜如遭雷殁,蓦地后退数步。“你——你竟是——!”国师抬起头,咧嘴笑了,露出白齿森森。“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也懒得再瞒什么了——燎国前主花破暗,不错。”他笑道,“就是在下。”“!!!”慕容怜喉咙发干,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这时忽听得远处凫水岸传来修士们的惊呼:“怎么回事!”“这是什么?!!”他蓦地回头看去,见到血魔兽净尘消失的地方,忽然出现了一片泡沫翻涌的血池,那血池像是有生命似的,竟还以缓慢的速度不断向外延伸扩张着……花破暗也漫不经心地看了那血池一眼,歪头笑道:“怎么样,我吸取了当年沉棠殉国之事,重新加入了新的法术——血魔兽一旦被击杀,其鲜血便会化作一个不住扩张的血池,除非我下令,否则它就会源源不断地扩下去,将山川城郭,死人活人,全部都吞进池子里……如若你们不投降,我不介意重华成为一片血海。”他舔了舔嘴唇,声音轻下来,幽森道:“反正,时过百年,万事皆变。我在重华也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他说着,随意将面罩掷落在地。“留你一条命,回去和重华的人说。”花破暗道,“血池吞没重华城只需十日。给你们十天时间,降,或者死。你们自己选清楚。”说罢衣袖一拂,轻功掠地,飘飘荡荡如纸鸢一般,没身在了燎国驻军的烽火狼烟深处。第190章离之后正如花破暗所说的,血魔兽死后化作的血池在一点点地扩大,吞噬了河岸边的草木,浸透了护城河的河水,慢慢地,城郭的边沿也开始坍圮,砖瓦掉入血水之中,也消融成了鲜红粘稠的浆液。这种侵蚀不再似两军对峙时那样杀声震天,胜负在须臾决出。它更像是草垛中游曳的毒蛇,一寸一寸地吐着信子,准备吞噬掉眼前庞硕的猎物尸体……这段时日里,重华与燎没有交战。两边隔着那滚滚熔流的血色之河,重华一片死寂,而燎国已渐狂欢。是夜。墨熄独自登上城楼,在鸱吻峥嵘的角楼朱栏边望着城外——楼宇之下便是血池之水,隔着辽阔的红河水面,能看到燎国的连营灯火通明,修士们围炉而坐,篝火点单,全然是胜利在望的模样。跟随着他的羲和府管家李微拢袖垂首,静候于角楼之下。有小修忧心忡忡地问道:“李管家,羲和君都还好吗……”李微一时默默,饶是金莲之舌,竟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墨熄都还好吗?他不清楚,谁都没有这个问题的答案。顾茫牺牲之后,重华士卒们一度以为墨熄会失去理智,以为他会一蹶不振,以为他会自暴自弃,以为他会伤心欲绝。但他都没有。众修在血魔兽化作的血池边反复施法,想尽了法子也无法捕捞到顾茫——哪怕是顾茫的尸体。最后反倒是墨熄对他们说,别找了,回去歇息吧。仗还没打完。他和顾茫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命,他们见过太多人在战火中生离死别,昨天还一起饮酒的兄弟,或许第二日就成了了无生气的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