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尖刺似的鲠在他的咽喉口,令他感到疼痛与酸涩,却独不能成声。他缓了一会儿,闭了闭眼睛,而后指尖凝上灵力,慢慢地从楚涟之墓这四个字上描摹过去。石粉簌簌落下,墓碑上浅淡的痕迹重新变得深刻,就好像一笔一划地斫刻在了他心里——楚涟之墓。原来她叫这个名字。楚涟的坟墓旁是另一座更古旧的碑,没有名字,是老板为感当年一饭之恩,给被杀害的楚公立的冢。只是生怕官家发现,所以连字也不敢题,只在墓碑上雕绘了一朵小小的莲花。慕容楚衣抬起手,隔着尘埃不染的白衣,触及自己的胳膊左臂。他一直希望自己有个家。这个墓园里的这两块碑,便是他苦寻的结果。冰冷得厉害。他不是没想过要去寻找掌柜说的当年那个幸存的幼子,但得知人家妻儿环绕,家庭美满时,他又觉得自己的出现大概就又会像他在岳家一样,是一个极度尴尬的位置。别人的生活已经很饱满了,他无需多余再添上一笔。他在墓碑前跪坐下,一向清明的思绪混乱得厉害。恨、怨、不甘、怅然、痛苦,心口像是要被这些感情撑裂,什么也想不清楚,最后只怔忡地坐着。月明星稀,枯藤昏鸦。他抬手再去碰他的母亲——触手只是冰冷的碑。他寻到的家也是冷的。“当初他们一家根本不是什么举家搬迁,而是被王都的某个达官贵人看上了,强掳了那俩闺女过去。楚公护女心切,便被他们杀害,幺儿也丢在草垛里自生自灭。”“慌乱逃亡间,楚姑娘跌落陡坡,掉入了五毒渊。”“我在临安城郊,就……就寻到了楚家爹爹的尸体,身首分离——”方才听到的一字一句仿佛诅咒般在他耳中回荡。慕容楚衣陡地恨生,他起身,掌心中陡然聚起一团光焰。忽然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有人在他之后不远的地方停下,沉和的声线,低低唤了他一声:“慕容先生。”慕容楚衣蓦地回头,眼神如电,厉声道:“谁?!”墨熄立在两排碑冢之间,与他不远不近地相望着。慕容楚衣微微眯起眼睛:“……怎么是你?”“我今天黄昏的时候,也在酒香楼。”慕容楚衣的神情一下子便锋锐起来。他本就是十分凌厉的相貌,此时戒备森然,眼含威胁,就比平日显得更加难以接近。“你听到了——”“我听到了。”掌心中金光暴起,瞬间变成一柄吹毛断发的长剑,慕容楚衣剑眉低蹙,废话不说抬手一挥,霎时一道剑气光焰照着墨熄劈落。却被墨熄撑开结界,挡在了界外。金色的剑芒与红色的结界相撞,火花爆溅间,墨熄望着他,说了一句:“慕容,我不是来与你打架的,我也不是站在岳钧天身边的人。如果我是,我就没有必要出现在你眼前。”慕容楚衣一击未中,拂袖收起攻击,持剑于前,神情饱含戒意。“那你来做什么。”慕容楚衣危险地眯着凤眼,“替岳钧天求情?”“你应当知道我一向与他不睦。”“……”“他与我同朝那么多年,我不曾与他结党,不曾与他有私交,甚至不曾说过几句话。这些你不会不清楚。”慕容楚衣没有说话,但剑身上流窜的嘶嘶灵流多少熄下去了一些。过了一会儿,慕容楚衣挽剑于后,但依旧神情紧绷,他盯着墨熄,说道:“岳钧天昏聩无道,鱼肉封地那么多年,致使别人家破人亡,这一笔帐,我必须与他清算。”墨熄点头道:“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那么想。”慕容楚衣道:“那你拦着我的路做什么。”墨熄问:“不拦着你,你就立刻去找岳钧天兴师问罪了,手刃仇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