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当空,鲜血弥散,河滩边上瞬时只剩下了顾茫和重伤了的慕容怜。虽然在顾茫的记忆里,与慕容怜有关的好的回忆已然剩下不多了,但当他真的看到慕容怜浑身是血地倒在他面前时,他颅内最隐秘的那根神经还是被刺痛了。他指尖发凉,原处站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来,忙上前去查看慕容怜的伤势。这一看之下,更是触目惊心,别的且不说,胸口那一处,已然被灵力箭镞爆得血肉模糊,血流不止。顾茫本能地想拿手去捂,可是却无济于事,粘腻的鲜红很快就沾了他满掌,却根本堵不住慕容怜的失血。“慕容……慕容……”慕容怜这时候已经不行了,他的眼神光都开始涣散,仰躺在砂石地上,胸口急促地一起一伏,每一次呼吸都有更多的血涌流出来。他费力地转动琉璃色的眼珠,看了顾茫一会儿,低声道:“你……”“……”“你……当真……那些……咳咳,与我,与我有关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如果这番情景这次问话提早一个月,在顾茫重聚的记忆尚未消散的时候,那么顾茫或许会把真相都告诉他。可惜太迟了。顾茫瞧着慕容怜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明明是那么漂亮的眼睛,却因为琉璃色的眼珠上浮,天生一副三白眼的阴狠模样。“你至少……至少也应该……”慕容怜喘了口气,颤抖地伸出手来,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他的伤势实在太过严重,以至于浑身使不上一点儿力气。他死死盯着顾茫的脸,眸中闪动着某种极其复杂又极不甘心的光泽,他张了张嘴,刚想继续说什么,可是出口的却不是声音,而是淤血。远处密林里有人声与灯火逼近,慕容怜苍白的脸庞上忽然闪过一丝清明。他抬起鲜血淋漓的手,聚起一层薄薄的华光,抵着顾茫的胸膛很轻地点了一下,而后将他推开。“跑。”慕容怜这时候神智已经濒临熄覆了,他的眼睛开始失去焦距,但他仍低哑而浑浊地催促着。“……快跑……不然就……”又是一口鲜血涌上来,慕容怜的声音几乎已经微不可闻,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大睁着,眼珠子左右微弱地动一动,里头倒映出漫天星斗和顾茫惶然的脸来。呓语般的最后一句话从沾血唇齿间飘落:“……就……再也……解释不清了……”“慕容怜!!”“顾茫……”神智模糊之际,他低低道,“……其实……我……我也没……”话未说完,已是一口血涌将上来。慕容怜的手动了一动,似乎想最后再做些什么,可是他再没有力气了,手还是蓦地垂了下来。这一切发生地太突然,以至于顾茫脑袋里嗡嗡地,根本转不过磨来。慕容怜想说什么?几乎是在这一瞬间,闻声赶来的北境军巡逻修士提着风灯掠出了密林。灯火晃到他们身上,为首的巡逻队长沉默须臾,手中的灯盏蓦地跌落在了河滩边。那修士失声道:“望舒君?!!”猎猎腥风刮过,戒哨自河边刺破苍穹,传遍了整一片黑夜——“快来人!!望舒君遇刺了!!!”“抓住这个刺客!”“擒住他!!”顾茫并没有打算逃跑,可那些修士哪里会管?忽地斜刺里射出一道法术的极光,狠狠击中了顾茫的后背。极光射来的地方有人大喊:“打中了!他跑不了了!”“押回去!”顾茫昏昏沉沉地在慕容怜身边倒下,他正巧是面对着慕容怜的,面对着那张怎么也教人看不透的脸--这张脸此刻血色全无,那双总是带着嘲讽的桃花眼也紧紧闭着。慕容怜之前是想和他说什么呢……慕容怜……又究竟是个怎样的人……缺失了记忆的顾茫混沌地想着,却是全无头绪,而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景象,便是一众赤翎营的人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