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尚且稚嫩的君王。第二个想见的人,是顾茫。一个还未失魂的故友。第三个得见的人,是陆展星。——一个记忆里的死人。墨熄在单间前停下脚步,对带路的典狱长道:“你退下吧。”“是。”陆展星一时没听出墨熄的声音,还以为又是天牢里那个看守闲着无聊,想要找他唠嗑,于是吊儿郎当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手斜撑着脸颊,一手仍抛着两枚骰子:“占星问卜、命运前途、人之将死其言也灵,你陆哥我只靠俩骰子就能上窥天道。算一次命二十银贝币,问姻缘的翻倍。”墨熄进了他的牢房内,摘下披着的斗篷黑帽。陆展星懒洋洋地一掀眼皮,在看到墨熄面目的瞬间蓦地一怔,抛起来的骰子也没接住,骨碌碌滚到床边:“……羲和君?”墨熄扫了一眼他的骰子和桌上的酒,顿了一下,说道:“坐牢坐成你这样的,我还是头一次见。”陆展星歪躺在床上,咧了下嘴,他重新摸摸索索地把掉落的骰子攥回手里,笑道:“算命吗?距离本店歇业还有最后三天,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墨熄在他对面坐下。“你怎么不给自己算算。”“算过了啊。”陆展星晃着他的臭脚,“我陆神棍乃是一将功成万骨枯,不功成也能万骨枯,牢里待了大半年,早给我自己算了百八十遍了。没啥好再算的。”墨熄抬手,在牢狱周遭降下隔音结界。陆展星道:“你这是做什么?”“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陆展星依旧笑得没个正形:“问姻缘吗?”墨熄道:“问冤屈。”陆展星来回把玩着手上的两枚骰子,没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你这么好心啊?”“顾茫不希望你走。所以我来问你,陆展星,凤鸣山一战,你是否有冤屈要诉。”陆展星骨碌一下将骰子丢掷在石床上,掷出一个点数,不满意,又揉回手里重掷。来来去去好几回,最终他丢出了双六,他终于不再扔了。抬起头来,朝墨熄龇牙咧嘴一笑:“有啊。君上拘押我是因为我斩杀了来使,老子我一人做事一人当,重华却因我一人之失,重判顾茫及之军队残部三万,请问这是为了什么?”这世上能三言两语就把墨熄惹得火起的人不多,陆展星定是其中之一。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莽夫就知道图个一时痛快,从来不知道这世上还有权谋、有党争,随自己高兴凭一腔热切就把顾茫推到了两难的境地。墨熄咬牙道:“你当时为什么就那么控制不住自己,那来使再是不端、再是可疑,又是你可以杀的吗?!”第86章年前的筹谋陆展星笑了笑,说道:“我杀都杀了,又有什么好说的。”“陆展星!”墨熄黑眉怒竖,厉声道,“你知不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情形?”“什么情形?”“凤鸣山一败,你的七万手足战死,剩下三万至今仍受监押等候判决,死了的连块墓碑都没有,活着的不知今后何去何从!还有顾茫……所有的功勋都被抹去,再也得不到君上的重用,他在乎的东西差不多都毁得彻底了,换来的却是你一句‘杀都杀了’?”陆展星沉默地听着,粗粝的手指一直在转着手里的骰子,过了一会儿,他咧开他的嘴角,露出个戏谑的笑。“再也得不到君上的重用,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墨熄蓦地一怔!陆展星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