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千墨有些嘲讽地笑,一字一句重复,「我说,晚、了。」楚穆被小王爷堵了心,张大嘴,下一句话好久才说出来。「他在哪里?」圣千墨冷笑着让开半步,身后那幅画卷从桌上一直铺到地上。水墨几笔,就是雪山荒村,剩下大片大片的留白,寥寥都是空寂。眼光一凛,他看到落款处的那方印。明明那么古旧的卷轴,边角都毛了边,水纹纸都泛了黄,唯独那方朱印留着殷红殷红的痕迹。纪青玄,纪青玄。妖画已经杀了太多人,古玩店钱老板夫妻,还有南城朱家上下五口一夜之间都做了冤魂。妖物吸食人气越来越强,本说是要与师父同去看看。师父他……他只说一人就好……富贵抬起头,依旧有些茫然地继续。等俺寻去,就只余了这幅画。虽说已经再伤不得人,师父却没有出来。俺们也怎么都进不去……若是……若是师父一直都出不来。俺可怎么办。好,真是好招。楚三少听罢忍不住要鼓起掌来。他怎么不一个人去,怎么还会想回来——也不看看这是谁留下的东西。他妈做梦!你他妈休想!想屁事都没的跑路,做梦!圣千墨眼疾手快,猛然把还站在楚穆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的小秃驴一掌推开,惊诧地睁大眼,看那个忽然间再不熟悉了的楚少。狂风仿佛是从他脚底下猛然袭上来,束发的锦绸也断了,飞扬的乱发混着凌厉的眼,危险而陌生。他一步步向铺散的画卷走去,直到双脚都可以感受到画境中雪地的冰寒。小秃驴、小王爷俱是张大嘴,被惊到了的蠢样。富贵喃喃:「怎会——」却被那人生硬打断。「我带他回来。」那样的冷风带着冰粒,圣千墨几乎能感觉到它们打在身体上引起的微小战栗。「如果,带不回呢?」他问。楚穆背影微微顿了一顿,「这日后我若是没有带他回来,这幅画——」复而从深深的雪坑抬起脚,艰难向前了一步。「就烧了吧。」同来时的忽然一样,灌满整个小屋的风雪又忽然没了踪影。那幅画安静地躺在地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圣千墨缩了缩脖子,猛地一把抱了小秃驴,把脸埋到他背上半天没有动静。富贵也缩了缩脖子,不解问:「怎么了?」「我不甘心。」小王爷的声音透过两层布料闷闷传过来,「我真的,很不甘心。」+++++安阳向来是四季如春,花重满城。时节交替的界线,总被连绵的雨、述蒙的雾涂抹得暧昧不清。所以楚穆从未见过这样的大雪。跟泄愤似的重重砸在身上。每一次把脚从雪坑里拔出来,都能感觉到它们又僵直了一分,眼也要被这里仅有的白刺痛。雪山中央巨大的山谷,空旷得怕人。见到猫妖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冻得麻木的双手往他脖子里塞,哼。他恶劣地想,第二件事就是卡着他肩膀死命摇,哼。风带着雪片死命朝楚少脖子里钻,夏末时候的轻薄衫子,怎抵得过这种蹂躏。打个喷嚏挂了两条鼻涕,楚穆有些混乱地继续想。救他一命,这回总该知恩图报了吧。爷我要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哼。又翻过一个小坡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脚步,呆愣了半晌,才发狂般提脚往前跑去。冰粒打在脸上的刺痛似乎不那么明显,他只看到十几步外,有人靠坐在山岩边紧闭了双眼。生死不知。白衣上血迹点点,墨发西风卷。竟是有些惊艳的画面。跑过去连鼻息都没去碰,想也没想抬手「啪」的一个耳光甩出去。猫妖懒懒睁开眼,看到楚穆就一副活见鬼的神情,一句话还没问出来,楚穆反手又是一个巴掌。「这是什么?!」他指着猫妖身下,泛着蓝光的巨大法阵。「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猫妖嘴唇被牙磕破了点皮,唇角留了一点嫣红,生生挨了两巴掌,居然也没跳起来跟人急,反倒是笑开了,诡异的蓝光中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