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穆安静站在欢乐的人群间,目光却紧紧锁在十步之前。有人墨发白衣立于青石桥边,就是一幅静止的画面,移不开眼。「喂!」却有人不知好歹,斜着凑过身子声音中满满笑意。「想不到山脚小村也会有这番热闹吧?你看你看,还是出来走走比较好?热闹热闹才有过年的气氛不是。」深蓝色长衫,长发亦是束得随意。即使隔了些距离面容看不甚清,那个人,楚穆确实认得的。纪青玄。果然是他,果然是。三少不知自己何等心情,猫妖宝贝的那方镇纸,昏迷前呢喃的人名,窥心幻阵中唯一能迷惑他的影子……都是他。猫妖看了桥下半晌,轻哼一声算是作答。侧过身的时候,楚穆分明看到波澜不起的碧色眸子,却已化了几分暖。心下,莫名就生起几分痛。他们在前面走走停停,楚少也默不作声跟了一路。那时正圣氏皇族内乱,首都安阳兵荒马乱。而这样避世的山下小村年还是照过,灯会还是照开。花灯迷离了眼,欢笑冲破了天,朱扇半遮了笑颜,暗香盈满鼻尖。夜色中他看得分明,他们状似不经意扣住的双手,冷冷容颜上终于融化了的柔。远处几声更漏,便有绚丽的烟火冲上楼,一起迎接新年的人们便抬起头,看烟花大朵大朵盛开在头顶,彩光一片片映入眸。年华又逝。纪青玄就在这时展开君璃手掌,含着笑伸出食指,一笔一划写了八个字。莫失莫忘,地老天荒。楚穆浑身一颤,却看猫妖已经收拢掌心,纪青玄便拿手覆了他手背,认真问了,可好?猫妖再抬头时候眼里一抹厉色,冷了眉目问,你可当真。当真。绝不反悔?不反悔。好……他便忽然笑起来,像是整个寒冬都暖了。……那我便认了这个莫失莫忘,地老天荒。冥界少主曾说过,他就是个蠢,就是个猪。圣氏的小王爷也曾说过,他和你不是一类人,死心眼,一根筋,不撞个头破血流绝不回头。安阳第一大才子楚三少而今终于明白,自己晚了纪青玄的……又何止两百年。+++++软青帐被人放了下来,烛火的影子一跳一跳晃在窗纸上。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冷,若不如此白梅也不会这样香。楚穆仰着脸站在木屋前,看到细小的雪花又开始下下来,在纯色夜缎上纷纷扬扬。有一片就这样直直落入他睁大的眼中,很有些凉。透过窗隙小缝,是谁捧了谁的脸,是谁印上谁的唇,是谁修长手指挑开束腰缎子一寸寸,又是谁长发铺了满肩微微难耐扬起脸。指甲便嵌入掌心,楚穆说够了醒来吧。南柯烛还剩最后半寸,他伸手直接覆盖住那略略泛青的火焰,灼烧的痛楚几乎从手心一直蔓延到胸口。不要再看下去了,醒来吧。第十章猫妖抱了一叠卷轴进门,就看到有人站在桌案前。整理书目一天,累得骨头都要散架,猫妖看到他似乎有些讶异,那句惯有的「三少莫不是又寂寞了,夜游好玩吗?」的调侃也未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