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一直没个定论,这些师傅们不会怎样,他这当掌柜的却是大大的办事不力。他越想越心焦,已经几天几夜没睡好了,心里拜遍了满天神佛,希望这宋四郎能出个好主意,让这些师傅们有个定论,他们棕绑床坊的买卖,也好早日走上正轨。“要我说,几位师傅都有理。”等房里几位师傅终于陆续停下,宋菽才施施然张口。掌柜抹汗:这说了不是跟没说一样嘛。“荷木做的棕绑床大约四五百文一件,普通人家就能买,这有益于咱们作坊扩大规模。”宋菽说,赞同荷木的师傅立刻点头称是。另两派刚要开口,宋菽又道:“紫檀与黄花梨贵重,若有门阀士族或富商来购,当然更中意这些。”赞同这两样木头的师傅又点头称是。宋菽接着说:“红木的硬度虽比不过前几种,但却比荷木珍贵不少,小富人家许会中意这个。”“宋四郎,你说的都要道理,但我们到底要做哪一种?”有性子急的师傅问。宋菽笑笑:“都做。”都做?几人面面相觑。在他们的概念中,如果家里有个什么手艺,必定死盯着它做到最好,用料都不带换的。可这宋四郎却说都做,这与他们经验,相去甚远。宋菽早料到他们会惊讶,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水。嘉朝还是小农经济的时代,多是家庭为单位的小作坊,还没有后世工厂的概念,更不会想着针对不同的客户群体提供不同档次的产品与服务。放下水杯,他说:“咱们的作坊要做大,自然要让更多人能买得起,愿意买。价贱的要做,虽然利薄,但能多销,更易打出咱们作坊的名声。价高的也要做,如黄花梨、紫檀这些更要定做,可连床架子一同包下,做雕花装饰等等,如此各样的人家都会来我们作坊买床,岂不是更好?”师傅们不懂经营,听了宋菽的话,只觉得各样都能做,好像挺好。掌柜却是懂生意的,这一番话让他醍醐灌顶。所谓各花入各眼,他们就做各样的花,卖给各样的人,这样一来买家就会更多,作坊的名声也能更大,赚来的钱帛必定更多。这道理并不深奥,可他为何没有想到呢?杨剑今日难得早来,正巧听见宋菽的话。小厮奉上热茶,他看着又被师傅们包围的宋菽,食指一圈一圈绕着杯沿。本以为从他那里拿到制法,已是做得聪明,却没想到这小子还藏了许多。若能让他为己所用,他的智慧加上自己的家族背景,这生意场上便无人能敌了。可这小子油盐不进,从之前的表现来看,丝毫不把自己的身份放在眼里。要怎样,才能把他弄过来呢?杨剑陷入深思。之后,宋菽又与这些师傅讨论了许多,又提出在棕床上贴藤面,这样床面更美观,也许能吸引一波注重美观的客人。师傅们都挺服宋菽,这年轻人不骄不躁,手艺了得,还有许多妙思,他说的,他们自然会去尝试。掌柜见到这情景,心里轻松了许多,接下来他只要召集手下的管事,核算各类木材棕丝等的价格,最终定价就好。棕床的制作,想来能顺利开展了。宋四郎不过停留了一小会儿,就帮他们解决了诸多问题,真是不服不行。耗了好一会儿,宋菽才从棕床坊脱身,打算进城转转。没走出多远,却见来摇号的人群众中,有个老伯背着背篓,像是在推销什么。他与排队的一个个搭话,有些人会客气的拒绝,但更多人直接无视,甚至出手赶人。老伯有些年纪了,被一个青年一把推开,踉跄了几步。宋菽忙上前扶住。“哎谢谢谢谢。”老伯一边弯腰一边说。“老伯在卖什么呢?”宋菽问。“卖蚕茧,你要买么?我家世代养蚕,这蚕茧可好了。”老伯放下背篓,抖抖索索从里面拿出两个,送到宋菽面前。宋菽略看了看,果然是好物。“老伯,您这蚕茧这么好,怎么不买给收蚕茧的买卖人?”宋菽问,嘉王朝的皇公贵戚和门阀士族最爱绸缎,每年的消耗量都极其惊人,民间常年有专门收蚕茧的买卖人,从蚕农手里低价收来,加工成绸缎卖给这些皇族贵族。老伯摇手,头也不住得摇:“今年卖不出去啦。”宋菽:“怎么了?”老伯:“上头下了命令,皇族与门阀官吏等今年都不得买绸缎,惯食猪羊的改成禽肉,惯食稻米的改成粟米。听说官员的俸禄都减半了。日子不好过啦,又要打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