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生意的起伏是很大的,尤其馒头在这里还算是新兴行业,如果望海楼这笔订单能拿到一文钱五个的价,宋菽运营馒头作坊的底气也就更足。望海楼的顾客群是本地最有钱的一群,他们不会吝惜多花一点钱买到更精致的馒头,这不仅是吃饭的问题,更关乎面子。而宋家是馒头最早的发源地,宋家产的馒头也必然代表着正宗。五娘给出的价格,是宋菽心里的最佳价位,在这个价位上,宋菽有足够的维持作坊的收入,望海楼也有充分的提价空间,他们会觉得贵,但并非难以接受。相信在他们手里,一个馒头卖到一文钱,也不是什么难事。这林林总总,宋菽已经想了很久,所以在今天李管事找他谈时,才会提出一文钱六个,材料你们出这样的要求。而五娘呢?她又思考了多久?她思考到多深?这个价格,她是凭直觉得出的,还是计算?今天带她一起来听,真是对了。宋菽本还想跟她多聊几句,可五娘表现出了明显的排斥,不愿说话。看来面对陌生的李管事,还是消耗了她许多精力。宋菽带着五娘出去,五娘直接腻到了三娘身边,也不说话,就是静静靠着,像是在充电一般。“四郎,你们谈了什么?”宋三娘一边拉着宋菽回屋,一边问。宋菽跟她原原本本讲了,三娘对生意上的事不怎么敏感,他又少不得要多解释一番。听宋菽解释后三娘也不免有些激动,如果能跟望海楼谈成这笔买卖,做馒头这营生就有望长长久久地做下去了。“阿南哥,你会功夫啊?”晚饭时,三娘提醒阿南以后少出手,被六娘听到,好奇得不行,拉着宋阿南叽叽喳喳个不停。“阿南哥,你打拳给我看好不好?”“阿南哥,你看我腿踢得高不高?”“阿南哥,你的功夫是哪里学的啊?”“阿南哥……”“阿南哥……”宋阿南不胜其烦,逃去了磨坊干活,六娘紧追其后。最后三娘发威,把六娘逮回来睡觉,这才消停。晚间宋菽睡不着,想出去走走,到门口时,撞见了担着面粉回来的宋阿南。宋阿南还是一样沉默,他看了眼宋菽,把磨好的面粉担去东屋。宋菽打招呼的手僵在半空,转而摸摸鼻子,假装自己不尴尬。他们好歹一起种过红薯藤的,怎么还是这么冷淡。平时干活的时候,他从来很积极的。不过这人说来也奇怪,不爱说话爱干活,更值得深究的是,他长了一张混血儿的脸。这是宋菽最近才注意到的。宋阿南鼻梁很高,眼窝较一般人更为深陷,在强光下头发会泛棕红色,瞳色已经与汉人无异,可能是祖父甚至曾祖辈有胡人血统。“你睡这里?”宋菽看着宋阿南在东屋里那条平时用来买卖馒头的长木桌上铺上一堆稻草,然后直接躺了上去。宋阿南闭上眼,冷哼一声。家里只有三间房,正屋被他占了,西屋睡了三娘五娘六娘七郎,宋阿南若不跟她们挤,也就只有灶间可选。他昏迷期间也就罢了,都活奔乱跳了这么久,居然还占着一整间屋,把名义上的弟弟赶来睡厨房,真是不应该。“你跟我住吧。”宋菽自知理亏,连语气也比往常柔和几分。虽然睡草席没什么好的,但好歹是个正经睡觉的地方,而且他屋里还有被子,虽然不怎么暖吧,但至少能遮能挡。“不用。”宋阿南眼都没睁。“走吧走吧。”宋菽去拉他手腕,宋阿南手臂展开,纹丝不动。宋菽也没指望能拉得动他,但这小子总算掀开半条缝,眯着看了他一眼。宋菽连忙再接再厉,软磨硬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终于把宋阿南请回了他的房间,并且好好为自己之前完全忽略了房间该分他一半这事道歉。宋阿南挥挥手,表示他很大度,不生气,一翻身裹走了宋菽的被子。宋菽磨牙,但这事说到底是他理亏,也不好意思再计较,从空间里拿了一条盖上。这么一闹腾,宋菽也不失眠了,倒头就睡。*那天被揍后,柳飞两天不敢出门,好不容易等到脸上的青肿消了,谁知又被自家妹妹狠狠训了一通。要说他这个妹妹,也就是长得好看些,不然傅家的小郎君如何看得上她?可她倒好,嫁了傅家就趾高气昂起来,开口闭口我们傅家,连他这个做哥哥的也不放在眼里。“不就是掀了一乡巴佬的摊子,你横什么?!”柳飞转头就走,他还不信了,没有傅家帮忙他就教训不了那俩小崽子。柳二娘气得靠在扶手上直喘气,她这个不成材的大哥,宋家那是现在能动的吗?连她公公都想跟人做生意呢!柳二娘深知自家大哥的脾性,立刻着人跟着他,直到两人汇报他并未去找周大郎麻烦,这才稍稍放心。为求保险,当天晚上傅家小郎君回来时,柳二娘将柳飞与周大郎和宋家的恩怨一股脑儿全说了。傅小郎君在家排行老七,他几个阿兄阿姐要么出嫁了,要么去到他乡做生意或当兵了,只有他留守家中。傅老爷年岁渐老,家中与望海楼的诸多事情,都由他在打理,所以宋家的事倒也很清楚。至于这柳飞,傅小郎君沉吟片刻,那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不用担心,我明天着人敲打他一番便是。”傅小郎君道。柳二娘听了夫君这么说,也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安了心。谁知,第二天一早,望海楼的小二匆匆跑来傅家请傅小郎君和柳二娘,甚至还惊动了傅老爷。等他们赶到望海楼时,楼子还未营业,却已经里里外外聚了一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