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恶虎起一大早,盥洗完毕,径直去往西厢院。孟桥妆已换回自己的衣衫,见他来到,笑道:“保长,你早。”张恶虎看她晨妆未整,不禁有些发痴,半晌才想起该请她去花厅吃早饭。阿壬煮好早饭就和阿癸点卯回家了;白映阳病中不出来,菡萏和芙蕖要照顾他,故端去房中吃;甲乙丙丁昨夜给蛟龙吓坏,一晚上睡不着,现今在东厢房补大觉;因此今朝花厅之中,仍旧只有张恶虎和孟桥妆二人吃早饭。张恶虎依旧忙碌地替孟桥妆夹菜。孟桥妆问道:“保长,你手上的伤怎样了?”张恶虎笑道:“一点都不痛!”说着挥臂证明给她看。孟桥妆阻止道:“别乱动,小心伤口裂开!”取出金创药道:“我替你换药吧。”张恶虎长这么大,除了亲妹子,还是头一次有年轻姑娘如此亲切待他,登觉受宠若惊,嘴都笑歪了,忙不迭跑到孟桥妆跟前,微微蹲下身,让她方便换药。孟桥妆边给他敷药边道:“我有一种‘芙蓉露凝膏’,是自己调配的伤药,能活血生肌,淡化疤痕,可惜没带在身上。”张恶虎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几道疤痕不打紧。”孟桥妆微微一笑,叹道:“可有些伤疤如不能去除,给人见到,总是误会连连。”吃过早饭,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孟桥妆便起身告辞。张恶虎生怕她这一走,就此再也见不着了,慌得扯住道:“你别走!”孟桥妆道:“你还有何话说?”张恶虎张口结舌,半日方道:“你借给小白羊的衣衫……我昨夜洗了……还没干……”孟桥妆道:“我下回再来拿。”张恶虎听她说“下回再来”,欢天喜地道:“你几时再来?”孟桥妆想了想道:“我明日再来,拿‘芙蓉露凝膏’给你用。”张恶虎喜得合不拢嘴,又道:“孟姑娘,不如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孟桥妆道:“你还有伤,该好好休息才是。”张恶虎笑道:“我身强体壮,这点小伤不碍事。”孟桥妆微笑着婉拒了。她执意不肯,张恶虎也不敢勉强,好在她说了明日来,张恶虎只得在门口恋恋不舍地目送她离开,直至再也看瞧不见半丝影子,这才转身欲进屋。岂知一回头,陡见二人立于身后,他吓得“哇”一声,待看清楚来人,原是自家表弟和他的贴身医童,张恶虎瞪眼道:“你们怎么不声不响站在我后面,吓我一跳!”张恶虎的表弟叫温玉福,他笑道:“我才来的,几时吓你了,往常我还未近身,你早已察觉,今日何故如此迟钝?定是你只顾看前面那位姑娘,心不在焉了,是不是?”张恶虎心情大好,笑嘻嘻道:“是又如何?”又道:“你不在家歇着,跑来保甲府作甚?”温玉福道:“你们一个晚上不回家,姑妈不放心,叫我来瞧瞧。”张恶虎道:“我们又不是头一次晚上不回家,有甚不放心的?”瞥他一眼道:“我看是你昨夜没回家,怕挨姑妈骂,不敢自己回去吧。”温玉福是张夫人亲弟弟的独生爱子,打出娘胎就身带奇疾,体质孱弱,只稍微激动些,亦或累着,便即晕倒,届时需以银针刺穴,方能醒转。大夫交代,一旦晕厥要立即施针,倘若拖延过久会危及性命,因此温玉福常有医童随侍。张夫人因担心侄儿随时发病,轻易不许他出门,可温玉福毕竟是个一十七、八岁的大孩子,年少气盛,怎肯老实待在家中?加之他热衷绘画,尤爱川峦风光,简直到痴迷程度,但凡有机会,总要设法溜出门,至山水间泼墨一番。昨日午后,温玉福又趁着无人之际,与医童偷溜出来,在郊外游赏作画,沉醉其中不愿归去,待到晚间倾盆大雨,二人没法回家,就在客栈投宿。天明后想起彻夜未归,回去定要受姑妈责罚,二人便跑来保甲府,找表哥帮忙。温玉福笑嘻嘻道:“表哥,姑妈若问起我,你就说我昨夜是住在保甲府的,好不好?”张恶虎道:“我可不想说谎。”温玉福笑道:“那不用你说,我让小白羊说,他在屋里吧,我去找他。”张恶虎道:“小白羊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