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眯了眼,带着笑道:“臣也不知荧荧反应会这么大,都说怀孕的妇人情绪容易波动,倒是臣疏忽了,没想过男子也会如此,竟忘了这一茬。”康绛雪无视了苻红浪说话的语调,只让动了胎气和孩子没事的信息相继涌入脑海,抓着被子的手指依然用力,强烈的后怕揪紧了他的心脏。差点……这个孩子差点就……小皇帝压住胸口的闷痛,无声地看了看周遭的环境。房间里的构造摆设风格古朴,格局不小,不似宫中奢华,更像是外间的民宅,他现在到底被安置在哪?苻红浪将小皇帝苍白的脸孔和无限的防备尽收眼中,心情肉眼可见地愉悦,随手轻甩衣袖,向小皇帝宣告道:“孩子出生之前,荧荧便放心住在这里,盛灵玉给荧荧准备的东西这里都有,必不会委屈了荧荧,荧荧尽可安心。丫鬟小厮大夫婆子是精挑细选来的,嘴巴紧,知道什么该藏在肚子里,定然会照顾好荧荧。”苻红浪每说一个字,地上跪着的伺候之人的头便更低一分,个个汗流浃背。弥漫在空气里的恐惧氛围织成了一张网,身家性命都由苻红浪一人操控的认知针一般深深扎在他们的皮肉中,也扎在小皇帝的身上。康绛雪牙关咬紧,声音嘶哑,清醒后两句话的工夫,他已经重新浸泡在苻红浪的毒罐中难以逃脱:“你到底想干什么?”苻红浪反问道:“荧荧不知道吗?若是不知道,何必走得这么偷偷摸摸?”康绛雪:“你劫持皇帝,就不怕……”话说到一半,小皇帝自己也觉得这种威胁有些可笑,话锋一转,低声道:“……孩子生下来,你要如何?”苻红浪露出了思索之态,沉吟道:“嗯,要如何……”说完仍是反问,“荧荧猜猜?”康绛雪没有和苻红浪拉扯的精力,没有正面回应的留白更让他难以支撑,他侧过头,不再和苻红浪说话。苻红浪微笑道:“是荧荧自己答应了臣,怎么到了这光景,臣看起来格外地像恶人,难道是臣记错了,这个孩子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属于臣的?”康绛雪忍不住讽刺:“属于你?就因为那破约定?”苻红浪一点都不在乎小皇帝对于过去约定的翻脸不认账,只摇头道:“约定不过是话术,不重要,重要的是荧荧搞错了一件事。”“荧荧莫不是以为,这孩子是你和盛灵玉的?”康绛雪几乎茫然,难以理解这一荒诞的提问:“当然是我和他的。”苻红浪自问自答,笑盈盈打断道:“不,可不能这么算。荧荧要清楚,这个孩子之所以存在,不是因为你想要,也不是因为盛灵玉想要,而是因为臣想要。因为臣允许,这个孩子才出现,所以盛公子算不得什么。非要说,这个孩子也应该是荧荧和臣的,只有你和我对于这个孩子而言方称得上无可替代。”诡辩,荒谬!康绛雪眼角抽动,空前怒道:“放屁!”苻红浪被骂了,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在愣怔之后忍不住地笑起来。和苻红浪这样的人再多言语亦没有丝毫作用,小皇帝索性合眼,胸口一上一下地喘息。地下跪着的大夫见状小声提醒:“大人……这位贵人不久前刚动了胎气,还是不要太动怒,调整心情,小心休息才好。”遇到男子怀孕,情况亘古未有,想来这大夫亦极为惶然,说起话来声音一直在颤抖。苻红浪点头道:“有理,那荧荧好生休息,臣明日再来看你,毕竟接下来荧荧一直都会在这里,我们两人的空闲日子还长着呢。”那话音里有笑意,令人十分反感,康绛雪满心厌恶,只当作没听到。苻红浪自己得了趣,从不在意别人如何想,大步行到门口,忽听小皇帝唤道:“苻红浪。”苻红浪道:“怎么?”小皇帝微顿,声音黯然:“郎卫是朕的,不能曝尸荒野。”所以,叫住他,叫他替一群无名之人收尸?苻红浪侧头,想了想,笑道:“好,那就埋在门外,给荧荧出行垫脚。”眼见着小皇帝喘息加重,苻红浪踏出大门,远远传来声音道:“玩笑而已,哄你心情好些还来不及。”……苻红浪走后,康绛雪在天光中长久未动。丫鬟仆从视他紧连自身性命,既不敢出声打扰,也不敢有丝毫轻慢,不错眼地盯着他。那一道一道可怜又可恨的视线令人烦躁,小皇帝偏偏发不得怒,他难受极了,又急躁又愤怒,穿越而来,康绛雪还是第一次这样长久地难以冷静。只要他一分神,眼前便会浮现小郎卫被穿颅而过的惨状和烙印在脑中极为清晰的一地尸体的画面。一夜过去,盛灵玉可已经发觉他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