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巧和张剪水,就是他拿下陆家和张家最大的利器。康绛雪其实是有路可以走的,只是他以前从来都没想过,他要拿皇帝的身份去钳制他们,利用他们……这是他一直以来想都不愿意想的事情。思虑许久,康绛雪最终下定决心给陆巧递了一封信,又派人叫来了张剪水,亲自和张剪水见了一面。陆巧那边不用提,他和陆巧要的东西,陆巧一定会给他,而张剪水这头,到底还是要他亲自去说。张剪水在夜里无人时来到正阳殿,由平无奇引路,专门躲过钱公公等眼线私下里进来,有这个阵仗,张剪水也觉察出了不对,等见到小皇帝本人,更是惊讶。张剪水早已多少看出了小皇帝的不对劲,小皇帝时而嚣张,时而深沉,确实不太像看上去那样简单,可等真看到康绛雪退去平时骄纵的神态沉默地坐在灯下时,她还是不由得感到震惊。反差大是好事……也不是好事。好的是帝王并不似看上去那么昏庸,坏的是这足够证明帝王活得比一般人更加不易。皇帝是不应该受苦的。张剪水在御前跪下来,康绛雪没有和她兜圈子,直接把自己画满了计划的地图扔到张剪水面前,直言道:“帮朕。”张剪水很是一怔,等看到图中的各种信息,越发发现这其中的水深得难以想象。她半天没说话,心中疑问如同浪潮一般翻涌,这张图之中的信息是怎么来的?小皇帝怎么会知道这条暗线?小皇帝拿下这条暗线之后想做什么?小皇帝藏得究竟多深?可话到了嘴边,张剪水只是道:“陛下,臣女无能,凑不出这么多的人手。”康绛雪道:“你是没有,但你祖父有。”张剪水道:“可是祖父他是不会……”没等说完,康绛雪打断道:“所以由你去劝,你去解决,张国公不相信朕,你就想办法让他相信,他不愿意帮朕,你就想办法让他愿意帮,不管有多难,朕都要你务必拿出结果。”张剪水一时沉默,显然比康绛雪更清楚张国公的顽固和谨慎,且只要帮了小皇帝这一次,以后定然会难以避免地成为保皇党,再想撇清关系是不可能的。康绛雪对张剪水的想法心知肚明,他叫道:“张姑娘。”这一声出口,后面的话再说起来便没有那么艰涩,康绛雪沉声道,“朕记得你说过,想要做个有利于江山社稷的女官,朕今日找你,不仅仅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机会,也是为了给你创造机会,这事若能成,朕就将这条产业链交给你打理,你想要用女官的身份名留青史,错过今日,此生你的心愿一定会落空。”“你要明白,你的愿望、你的野心,只有站在朕的身边才能实现,朕需要你,而你也需要朕。现在,就是你踏出第一步的良机。”张剪水不说话了,许久之后她问道:“陛下,您当真能容得下一个名留青史的女官?”康绛雪回答:“机会在你手里,朕能不能容得下,不妨等来日你自己亲眼去看。”这种时候,许诺显然会更动听,但小皇帝偏偏没有许诺,张剪水心下微动,行礼告辞。临走之前,张家姑娘道:“臣女会竭尽全力,陛下可静候佳音。”这一夜过后的第二天,康绛雪又收到了陆巧的回信。陆小侯爷人在西郊大营,不能频繁出营,为此特意回了密密麻麻三页纸,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密废话,写到最后才阐述中心思想,陆巧告诉小皇帝:他爹要是不出手,他在线自杀,提头来见。康绛雪不由哑然失笑,可笑着笑着就险些腿软坐到地上,这一回,他是真的把能做的都做了。呕心沥血……大概也不过如此了。三日之后,由内廷禁军领头的皇城大清扫在清晨突击展开,整整进行了一日。皇城被闹得鸡飞狗跳,所有人都在抱怨小皇帝行事荒唐,捉贼人竟追得如此毫无章法。康绛雪人在宫中,等得内心焦灼,坐立难安。平无奇和海棠陪侍在旁,再三安慰:“陛下不要担心,计划如此周密,人手也充足,一定能成事。”康绛雪还是担心:“计划周密?朕计划周密吗?朕只怕这些都是小聪明。”平无奇道:“做皇帝本就不需要面面俱到,只要您指明方向,其他的不足之处张家和陆家都会为您补齐,陛下,这就是臣子存在的意义。”康绛雪问道:“若依你所言,做皇帝都需要什么?什么都不需要?”平无奇略加思索,回答得很认真:“依奴才所见,需要一颗仁心,一颗恰到好处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的仁心。”康绛雪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但更明白平无奇是在劝慰自己,因此只是笑笑,故意点头道:“懂了,朕以后一定让平平见识一下朕的善良。”平无奇失笑,无奈道:“奴才是认真的。”康绛雪点点头,眉宇间还是难掩担忧,这一等一直等到了深夜。月亮高悬,张剪水终于带着消息偷偷前来,这位张家姑娘今夜又穿起了青衫,英姿飒爽,眼眶红红道:“陛下……成了。”这话虽短,张剪水的激动却满满溢出,这次行动背后势力交织非常复杂,是一场隐藏在水面之下无人发觉的异动,是一种预兆,是一个皇权聚集的开端。张剪水牵扯在其中,和小皇帝坐上了同一艘船,自然也有了身处同一战壕的心态。康绛雪从胸腔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一刻近乎有点要飙泪,他强行忍耐下来,只道:“好、好。”张剪水道:“陛下,接下来要怎么做?”